一 盛时金陵
在金世宗末期至金章宗时期,是金陵的全盛时期。金大定二十九年(1189)也就是金世宗行将谢世的那年,专门“设万宁县以奉山陵”(《金史》志第535页)。两年后,即金章宗明昌二年(1191)改名为奉先县。
这时的金章宗以“文采风流”自居,并确实以诗文著称一时。他开始继完颜亮和完颜雍之后,大修北京园林,先完成了著名的卢沟桥工程。之后,又建成了始自金世宗的“离宫”(又称大宁宫),这就是今天著名的北海公园。此外,他还仿西湖而筑西湖,望春山而建香山,高梁河两岸植满桃柳李杏,玉泉山下栽上芙蓉,香山八景、玉泉行宫、双清别墅都建成了,连今黑龙潭、大觉寺都是当时行院的遗址。
他这样的大规模的建设园林,当然不会遗漏金陵了。
云峰山的自然山水原本就十分秀丽雄奇,此时在群山万树之中修了无数宫阁楼台,红墙绿瓦,青冢白栏,当是十分壮观。1987年调查发掘出一段御路遗迹,栏杆是汉白玉的,雕满花纹,连每一级台阶上也都雕刻了花;台阶是青石的,每块青石的连接处雕刻的都是忍冬卷草,花纹镶对的十分整齐。就是在地面上搜集到的石刻砖雕也都极富艺术性。
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这里曾出土了石羊、石马、石狮等,后又掩埋了。睿陵前还有挞懒的牵虎石像。
各陵前除了享殿外,应还有碑亭、明楼、祝版房等,而且有事先砌筑好的祭祀坑,1986年曾发掘了两个“祭祀坑”,都是用雕得十分完好的青石筑成的。五十年代时,坑里出土过祝版哀册。
值得解释一下是,其中一个大的祭祀坑,当时还曾认为是“陵道”。在2002年将底部的二百多块上吨重的石块,动用起重设备,都挖了出来。发现下面就是“睿陵”的地穴。
这不能怪当时课题组命名错误。
按照我们的国家规定,就是从挖掘明朝定陵开始,已经知道是皇帝陵墓的,不经过国家批准是不允许发掘的。所以只能挖到什么程度上,根据呈现出来的状况而命名。他们后来挖到地宫嘲笑前人命名的不确,实在是太浅薄了。
这件事情还有另外一个隐情。就是当时的北京市文物局局长,北京市文物研究所的所长。都不是管理文物考古出身的干部,是应聘而来的,着急搞名堂,出成果。1999年到任,让我带到二果园一带,去勘测发掘。我就问过,你们有没有国家局批件,说了支吾一会儿,不过是有北京市局的同意。
那时我就知道他们没有国家文物局的批件。所以我就尽量避免参加他们的考察活动,发掘就躲得远远的。有人说,发掘睿陵揭开地宫的时候,是经过国家文物局的同意的。那倒是,已经挖的有棺椁都露出来了,以抢救性发掘进行的,国家文物局派专家到现场来看,其中有一个专家是光火的。不过咱们这个体制问题,事实已经到这个程度了,你不同意挖又怎么样?所以就批准了。还说什么有蓄水池等,是抢救性发掘,纯粹是编瞎话。
我们在1986年,当时的课题组是拿着国家文物局批准的批件进行调查的。那是调查的批件。还有需要将静电扫描结果验证一下,不许深挖。扫描结果验证即可,绝对不允许发掘皇陵墓室,所以我们没有挖。他们局所两个头头以前没有做过文物工作,急着出名堂,出成果就干了。但他们搞关系是可以的,所以也只好认可他们发掘。
我们看见了祭祀用品,看见了那一层层的石头。说是祭祀坑又有什么错?他们行文用“所谓”祭祀坑,语带讽刺。
后来,我在报纸上透露了金皇陵在发掘的消息,他们通过报纸说“金陵”一片荒地,什么陵墓也没有。我准备到法院起诉他们,房山文委的领导和有关的人连续请我喝酒,让我撤回诉状(当时是在律师手中)。特别是会影响文物管理所有的人的前景,都是同事,还按朋友,我才放过他们的。
所以,在1986年的时候,我们就是胆儿小,守规矩,不敢往下挖,给了个“祭祀坑”的命名。他们胆大往下挖了。如果当时也把石头挪出去,向深了挖,露出了底下的棺椁,我们能说祭祀坑吗?
这件事国家文物局是有责任的。当时就应该处理处分。由于这次发掘,并且疏于管理,甚至可以说没人管理。现在的金皇陵一带破坏都不成样子了。原来可以说遍地文物,金朝明朝的东西太多了,随时可以拾到。现在再也找不见了。这次发掘可以说就是对文物法的公然违背,是对文物的破坏。
二 灵庙的设置和陵区环境
和其它帝陵不同,金世宗创立了灵庙之制。
灵庙设在金太祖陵前,里面主要是悬挂开国功臣像,凡金太祖时代已故的佐命勋臣,以功绩大小,官资尊卑,顺次排列于太祖神位的两侧。这灵庙的建筑当是十分壮观。
大房山顶峰海拔1307米,冬季长年积雪,夏日凉爽怡人。
大房山之颠,海拔约1000米处,是金章宗歇凉台。这里的古代建筑早在金以前便开始了。《房山县志》称:“按灵峰寺在大房山之上,长沟峪之北,俗名上寺。”“其碑皆隶书,为金苏敬安撰,今摄其略曰:房山南三里泉石最幽,奇处旧有梵宫,肇自隋唐。光启(唐僖宗)二年重建。辽中章上人者,声闻朝省奏:请名额,取灵峰之义,敕赐今名。时重熙十五年也。至皇朝开奠房山为灵寝寺,属治内,迨明昌改元复建崇圣宫白云亭于峰顶。”
又记:茶楼顶(大房山的别称),在县西北二十里,上有金章宗歇凉台,尚存四石柱。灵峰寺、上寺、歇凉台三个名称是一处地方。民国十七年修县志时,石柱四根尚存。现在这里金代遗物也很多,汉白玉柱础凸起,阶条石数块,和一堆破砖烂瓦堆在一起。“文革”前还有铜钟和石碑。
这座山峰是金陵一带的制高点,在此可将金陵区一览无遗,由此,我们可以知道金章宗为什么偏要到如此高处歇凉崇圣了。
从金章宗歇凉台往下的各条山沟水源极为丰富,每条沟中都有一二山泉外涌。天晴时山中飘云,也就是说在山外看着还是一望无垠的碧蓝晴空,进了山就有云雾遮面。山外如天阴,里面就落起了雨。当地百姓传说,龙王每年都要给皇陵下七七四十九天浇陵雨。
每当下雨,漫山遍野白亮亮的水向下流,睿陵、兴陵、景陵背倚的九龙山八条山沟里水浪奔腾下泄。为了保护皇陵不被水冲毁,采取了两条措施,—是环陵修筑护陵墙,1986年时挖出了墙基遗址,宽有—米多,都是青条石、方石和花岗岩砌成,墙基高出地面许多,能有效地防止山水冲刷到陵园建筑。二是沿几条山沟修砌了泄水洞,洞掩在山里,就像现在的暗渠,水从洞中流六七十米后,泄到陵旁的小河里,流向山外。这样的泄水洞据当地百姓说发现了许多条,在睿陵—带有一条泄水洞,从洞中直至小河旁,长有60余米,高1.2米左右,宽也有l米,西高东低,全部是花岗岩条石砌成的。另三山头之间还存有两条小泄水洞,和大洞相通,犹如主河支流。当地传说皇陵有72条阴沟,而现在能看到的只有三四条了。
三 全盛时期的建筑
金陵全盛时期最重要的当然是宫室建筑了。当时的建筑除了享殿以外,还有佛、道建筑和行宫别苑建筑。
享殿建筑亭台楼阁现在已一无所存了,所兴还存有殿基。
殿基面宽16米,进深12.20米,用光滑的平石砌成,高出地面50多厘米。有纵横排列的石柱础四行,共16个,柱础直径30厘米。在宝顶坟头和享殿周围,还有东西约26米、南北约60米的残墙环绕。1986年调查试掘后,用土掩埋上了。
和享殿同时建筑的山神庙很有特色,在诸帝陵中,是独—无二的。《大金集礼》卷三十七载“大定二十年十月三日,敕旨在山陵下盖山神庙,今后,但节下去后交享祭”。据《金吏》卷三十五载:“世宗大定二十一年,敕封山陵地大房山神为保陵公。
册曰:古之建邦设都,必有名山大川以为形胜。我国家即定鼎于燕,西顾郊圻,巍然大房,秀拨浑厚,云雨之所出,万民之所瞻。祖宗陵寝,于是焉依。仰惟岳镇,古有秩序,皆载祀典。矧兹大房,礼可阙次!其爵号服章,俾列于候伯之上庶足以称。今遣官备物册,命山神为保陵公,申敕有司,岁时奉祀。其封域之内,禁无得樵采弋猎,著为令”。
大房山“山神”爵号在候伯之上,为“公”,和女真金朝发祥地的长白山同等爵位。老百姓还以神呼之。在坟山脚下,山神庙的院内曾有一高大的石人,用铁链锁着一只石虎。传说是从前老虎经常出来伤人,山神把它制服了,所以它乖乖地看守皇陵。解放初期,庙和像还都在,大约是“大跃进”时期砸的。不过,这不像是金代的原始建筑。按金陵经常有老虎和豹子出没是明代后期的事,是否那时才建的此庙。
山神庙的遗址,位于坟山上,遗址呈正方形,是60X60米,南部还有很长一段护墙,有道路遗迹,顺山势而下。现有金代遗物,残砖、绿琉璃瓦、汉白玉石块等,有敕封大房山神为保陵公石碑一方,据当地看过碑文的老人们说,此庙就叫“保陵公”。
女真族在东北时崇信萨满教,崇拜自然神。以自然之神来“保陵”,是他们风俗在入关后的延续,这和其它帝陵有明显的区别。
金世宗晚年不但为了身体健康企求长寿而信仰道教,而且还笃信佛教和道教,虔诚奉佛。太子完颜允恭也喜谈佛。他们如此奉佛礼道,在金陵的建筑、祭祀等方面必然有反映。解放前,金陵出土过鎏金佛、菩萨、座像佛等。金皇陵保护区域内有金代所雕刻的三尊高大的石佛,为一佛二僧,中间释伽牟尼站在莲石座上,石座上刻忍冬草,和金陵御路上阶条石所刻的一样。佛像高近5米,左右二僧迦叶、阿难也高近4米,佛西北向着金太祖和金太宗陵,正北是金章宗陵。佛下临水,因溪底是白石,使水看上去也是白的,因此此地名叫白水河。元明两代曾在此大建寺庙,僧众达数十人。这三尊佛确是金代的雕刻(北大宿白教授等人均有考订),但和金陵究竟有什么关系,今已不可考。不过此佛是北京最大的石刻佛像,已被定为市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。“白水异浆”曾为“房山八景”之一,如今这里古寺虽残破,佛像仍然屹立,山上有经幢,山下溪水淙淙,尤其当秋季,河两边的酸枣树长满红艳艳的酸枣,是一个很好的游览去处。
皇帝、官员前来祭祀金陵,用来驻跸的行宫建得规模更大。《金史》有载,“贞元三年三月乙卯,命以大房山云峰寺为山陵,建行宫其麓,十月丁酉,大房山行宫成,名曰磐宁”。(见《金金史》卷五)大定二年(1162)年九月,“辛酉,奉迁睿宗皇帝梓宫于磐宁宫”。金世宗的昭德皇后也曾“奉安于磐宁宫”。看来磐宁宫既是行宫,又是临时停灵的地方。据《日下旧闻考》等书记载:磐宁宫又是灵庙。
磐宁宫到了清代尚存。前文已经述及。
四 金陵被毁
在蒙古军队进攻并占领北京以后,砸毁并盗掘金皇陵,著名的春雷琴就是此时从金章宗道陵发掘出来的。只不过,元代捣毁的金皇陵状态如何现在已不可考。
但是,金陵在元代并没有衰败。金、元之间虽是敌国,但元立国后,特别是忽必烈定都北京之后,一直奉金为正朔,元人处处以是金的继承人自居。所以,金陵在元代还维持着祭祀等礼仪。“道陵苍茫”在元代能作为“京西八景”之一,也就是证明。
金皇陵在元朝遭到一次浩劫,整个陵园衰败是从明朝开始的。
明天启以前,金陵也享受祭祀的,天启元年才罢金陵祭祀。之后,大规模的对金陵的破坏也开始了。
据清康熙二年圣祖仁皇帝御制碑文载:
“金朝房山二陵,当我师克取辽阳,故明惑形冢之说,渭我朝发祥渤海,气脉相关。天启元年,罢金陵祭祀,二年拆毁山陵断地脉。三年又建关庙于其地,为厌胜之术。从来国运之兴衰,关乎主德之善否。上天降鉴,惟德是与。有德者昌,无德者亡,与山陵风水原无关涉。有明末造,政乱国危,天命已去。其时之君臣,昏庸迷谬,罔知改图,不思修德勤民,挽回天意,乃轻信虚诞之言,移咎于异代陵寝,肆行摧毁。迨其后,流寇猖獗,人心离叛,国祚以倾。既与风水无与,而前此厌胜之摧毁,义何救于乱亡乎。古之圣王掩骼埋脔,泽及枯骨。而有明君臣乃毁及前代帝王山陵,其桀谬实足贻讥千古矣。”
本来还是“翁仲半存行殿迹,莓苔尽蚀古碑阴”(见明朝人储罐《大房山金源诸陵》诗)的金陵,在天启二年(1622)和三年(1623)时遭到毁灭性破坏,先是毁陵断脉,把金陵的地面建筑全部砸毁,然后扒开地宫墓道,掘开地宫,把要六、七个人才能抬动的大石头、栏杆、护板、石柱等向墓道和地宫中推砸。当时不仅帝陵区遭到这样的破坏,连处在丰台区的乌古论窝论墓及城近郊的金墓都被破坏了。他们甚至把太祖睿陵所依的九龙山的“主龙”龙脉就是最突出的一条山脊,“龙头”部分砍掉半拉,在“咽喉”部位挖了一个深洞,里面填满了鹅卵石,以为这样“砍龙头”、“刺龙咽”,就能把女真人气运给灭了。
天启三年(1623),十分崇拜武圣关公的明王朝,在金陵原址上修了多处关庙,想以此来压住金女真人的“王气”。现存关庙遗址在睿陵的主龙脉上有一座,道陵享殿基址上有一座。另还修有“皋塔”,就是和岳飞一起抗金的牛皋,在这里被奉祀。
皋塔遗址还有2米多高,正方形,边长3米多。当地老百姓传说是牛皋坟,而睿陵是“气死兀术,笑死牛皋”的地方。
明朝之所以要这样干,是因为崛起于关东的满族,是女真人的后裔,所建国号就叫“后金”,在和明朝的数次战争中,都把明朝击败,特别是萨尔浒之战和辽阳、锦州之战更把明朝打得一败涂地。于是有人出主意说,后金之所以这样兴盛,就是因为他们的祖坟埋在大房山这块宝地,“王气太盛”的缘故,必须毁陵断脉才能打败他们。于是,明王朝便掘毁了金陵。
清朝入关后,顺治在北京原明故宫登基,又一次“定鼎于燕”,不久,便开始修复被毁坏的金陵。当年,清太宗皇太极四次挥兵入关,打到靠近北京的地方,曾到金陵去参拜祭祖,证明那时各陵陵位还能认出的。但天启三年(1623)后。金陵便荡然无存了。所以顺治朝修陵的时候,只把遗迹还较明显的睿陵、兴陵修复了,其它诸陵未动,对睿、兴二陵的修复,也是象征性的。乾隆年间,乾隆作了一首“望大房山歌”,慨叹金陵被毁之事。并下旨按金陵所存遗迹再作补修措施并整修睿、兴二陵。乾隆十七年(1752)二月,直隶总督方观承遵旨,相度金陵,并进行了修复。
经顺治和乾隆的两度修茸,金陵虽远未恢复原貌,但帝陵陵园的面目还是初步得到恢复。当时对坤厚陵(即诸后妃陵)也进行了修整。“荒草寻飘乎”的局面(乾隆《望大房山歌》)得到改观。
清初,又以山西流民50户为守陵户,每岁春秋致祭享。金世宗二十四世孙麟庆在道光年间专程到房山拜陵,并把这段经历写在他所著的《鸿雪姻缘图记》中。
“麟庆为世宗旁支二十四代孙,久切瞻依,顾因职守攸羁,未克诣陵一拜。且闻山老林密中多虎穴,癸卯秋,遇僧裕泉於宏恩寺,快谈路径,惟老头子(当地对虎的称呼)须防。时以奉使期迫,不果往。兹於乙巳八月。率两儿,偕裕泉,邀陵户,携竹片及火器,寻路诣陵,始伸夙愿。乃叩拜甫毕,大风呼来。木叶簌簌有声,陵户呼曰:虎至!急登殿台望之,遥见—羚羊窜过西岭,—虎下饮于溪。陵户曰:此守陵神虎也,不可惊。须臾,风返虎去。”
这段拜陵的描述是很精彩的。不但文字精彩,书中所附图,为我们展示了道光年间睿陵、兴陵的状况。
当时这两座陵以院墙围着,没有大门,沿山路而上便达御路,过了御路便是享殿碑亭,再往前即文中所说的殿台。殿台有石砌台阶,并围着石栏杆。这个地方当是睿陵。睿陵两侧,修筑一道墙,中间开一门,前有碑亭,后有享殿,该是兴陵,兴陵的规模略小于睿陵。
麟庆看到的情况应是乾隆年重修后的情况。他还记述。乾隆十八年(1753)时,乾隆皇帝“亲至睿陵展谒”,命“大学土阿克敦祭兴陵,命金裔完颜氏子孙陪祀”。麟庆的曾祖勉斋公任笔帖式,也参与了祭祀盛典,并得到赏赐。
但这次祭祀也是金陵最后—次受到皇帝亲自派人的祭祀了,以后,房山地方官每年对金陵也只是象征性地祭祀一番,以至于山老林深,连入陵的路都不好找。清王朝灭亡后,金陵惨遭盗劫的历史又开始了。当时军阀混战,各自为政,民不聊生,当然谁也不会想到保护文物。就在陵户集中的房山车厂村,出了以盗墓为生的土匪刘振山,外号“小老虎”。他纠集了上百人,对大房山所有的古墓公开进行盗掘,最显眼的睿陵、兴陵自然首当其冲,这两座陵的宝顶都被挖出—个大洞,后来干脆一劈两半,但三合土宝顶下面竟空空如也,再往—挖就是地表石头了。这时人们才知道清代重修的陵并未修到原陵址上,坟头只是个样子。所以,当时还流传着清朝对金陵是“明修暗盗”的传说。
金陵没人管了,陵户繁衍的后代也不能因看陵而领到钱粮,便在陵区开荒种地,猎羊猎免。周围的村民也开始大肆砍伐陵园内的松柏树木,拆毁享殿亭楼,撤下木料、砖瓦、石块盖自家的房子,汉白玉修了猪圈,琉璃瓦砌到了院墙上。清代没有修复过的道陵、思陵、裕陵等,更是损毁严重,连地面痕迹都很难找到了。1937年著名的清陵大盗孙殿英专门到金陵巡查,也准备对金陵动手,因为觉察到油水不大,才使金陵免遭一场劫难。
解放前无人管理的金陵,解放后除有几个历史学家偶而谈到外,便成为被人遗忘的角落。就像《辞海》这样权威的辞书所记述的金陵,也只是从县志上抄的几句话。所以,对金陵的破坏一直在延续,到了“文化大革命”,金陵这片废墟更是在劫难逃,推土机、拖拉机全开上来造田,“向荒山要粮”,各种石人、石兽、栏杆、台阶都被砸毁后砌到梯田上。华表被炸烂,残砖碎瓦被推到两侧的山沟里,太祖陵区被“建成”数层大型梯田。我作为管理此处的文物干部在1981年循记载往访,如无人带路,怎么也想不到这就是曾辉煌一时的金太祖陵区。
可以说,金陵的衰败到此时,便达到了极致。
五 二十一世纪初金皇陵地面状况
2001年,1986年后,金陵又一考古工作队入住金陵。做了探测和测量工作。得出了一些成果。
据公开发表的文章报告知道:
(下文符号指南:H-灰坑;F-房屋;M-墓葬;G-沟(墓葬遗迹中也用于棺);J-井;L-路;Y-窑;TJ-台基;JM-界面;DM – 地面;D – 柱洞。堆积单位的编号纳入遗迹单位编号之中,如:H1①-灰坑H1填土第①层;F2D1②-房屋F2第1号柱洞内填土第②层)
金皇陵(也称主陵区)平面布局采用中国传统的建筑做法,以神道为中心轴,两侧对称布局,由石桥、神道、石踏道、东西台址、东西大殿、陵墙及陵寝等组成。根据清理情况的简报,得到许多新的认识。
(一)遗迹
1.石桥位于主陵入口处,在神道南端。桥面由30余块花岗岩组成。西端与一条由西北流向东南的暗排水沟相接,东端为排水沟的出水口。东西长9.8、南北宽4.25米。出水口端立面呈梯形,上宽1.1、下宽1.2、高1.5米。出水口两侧用长0.6-1.5、宽0.8、厚0.25一0.42米的花岗岩垒砌。沟底铺青石板,沟底末端平铺一块带圆孔的石板,孔凿于石板正中,上粗下细,、孔径10一12、深10厘米。在出水口外南侧叠砌4层台阶;由上往下直至沟底,每层台阶高0.2--- 0.3米。出水口外端是一片宽6.5米的小开阔地。暗沟内淤土中出土2件铜质龙。
2.神道位于石桥北端,由南向北顺地形而上,并正对M6。全长200余米,方向170度。神道南端为路土,用素土夯筑而成,长106、宽7米,神道两侧有神道柱础,均为正方形花岗岩,边长0.75米;中心凿八棱式凹槽,直径0.4米;内槽为圆形,直径0.3,槽深0.28米。
石踏道位于神道北端,发掘时只保留残长3、宽5.4米的一段。该段踏道有8级台阶,台阶面剔刻缠枝花卉,每级高13-14厘米。踏道东西两侧为汉白玉石双面雕刻牡丹及双龙纹栏板。
3.台址共有4处,均位于神道北端、石踏道东西两侧。其中,tl,t2位于石踏道南15米左右;t3, t4位于石踏道北约40米,和tl,t2相比,形制略小,做法简陋。
t1,t2 形制基本相同。t1位于石踏道西南侧,t2与t1相对称,两台址相距35米,偏差35度。台址四面设门,平面呈"亚"字形,由夯土台基及衬坊石组成,东西长23,南北宽19米。夯土台基平面呈梯形,长13,南宽13.8、北宽12.8米。台基夯土为素土夯实,厚1.7米,分5层,每层厚0.28一0.32米。台基四角0.5--1.5米处各有矩形护角,长1.8、宽0.4米。该护角为夯土坚实,夯层明显,厚1.2米,可以分为6层,每层厚0.1、夹杂厚0.1米的碎砖瓦。整个台基做工讲究,夯筑坚实。夯土台基南端东西两角各放置一块正方形柱础,础石上凿出柱槽痕迹,约0.4米见方。台基正中铺衬坊石,衬坊石平面呈长方形,由23块巨大的花岗石铺砌组成,东西长5.15、南北宽3.7米,岩石厚0.3米。其中第一排东第2块大石头被扰乱,斜放在外面。台基偏南正中横立一块汉白玉,长3、宽0.4-1.1、厚0.35米,用途不明。
门位于夯土台基的外侧。除南门破坏较为严重外,其余三门均保存较好。门与台基之间用黄土与石块连接形成漫坡。
北门呈"凸"字形,宽4.7米。两侧有柱础,柱洞直径0.6、深0.5米。两柱础之间设地袱,长4.7、宽 0.4、深0.2米。东柱础南侧有砖砌坎墙,残长1、宽0.4米。坎墙外用方形勾纹砖平铺作散水。在地袱前砌东西向牙砖,然后向南折成"凸"字形。
北门内缓坡上横放1件汉白玉雕的残兽,残留下半部,双腿跪卧,应是石相生砸毁后放置在此地的。长2.8、宽0.4、高0.6米。
东门和西门亦保留柱础及地袱等,做法与北门基本相同。
南门破坏严重,仅保留与夯土台基相连的缓坡,高0.2米。路土层清晰可辨。
t3,t4 此两台址形制相同,但破坏较甚。t3位于t1西北侧,相距40米。t4位于t3东北侧,与t3对称。台基部分均被破坏,仅保留衬坊石部分,是由9块巨大的花岗岩平铺错缝组成。长5、宽4、厚0.3米。
4.房址 2处,在同一个台地上,均开口于耕土层下。
东侧大殿(2001FJI_:F1)位于t4西北部。砖石结构。坐北朝南,残留面阔2间,1进深1间,面阔9.6进深5米。仅保留西墙和北墙的墙基,墙体用长方形'沟纹砖平平铺砌错缝垒砌,砖间用白灰黏结。
西墙地基用素土夯实,残长4.12、宽0.66,高0.7米。先用砖砌“隔减”,向上略有收分,高0.5米。“隔减”向上为主体墙,仅保留3层,外用长方砖垒砌,内填土坯和残砖,宽0.63米。北墙与西墙做法相同,残高0.7米。西北角转角处有角柱,柱础为0.6米见方的石块。此处砖墙斜抹角,木柱三分之二在墙内。隔墙处设间柱,直径0.22、深0.7米,柱础为方形石块。墙外有一长方形壁龛,龛高0.24、宽0.15、进深0.16米。北墙东侧柱础石已暴露出来,长0.6、宽0.4、厚0.25米。当心间两侧有单砖隔墙,长4.5、宽0.17、残高0.22米,平铺错缝垒砌而成,其南端在一块方形柱础石上。还遗有两个间柱,分别高0.2米和0.65米,用土坯夹杂砖块叠砌。墙体内除西北角遗有角柱外,墙内还遗有两个间柱,其中东侧间柱为长方形青石柱础。
西侧大殿(2001FJL:F2)位于F1西部,T3, T4, T6, T7内。耕土层下即发现北山墙。砖石结构,面阔5间,进深3间。现仅存北侧2间半,保存有前檐墙、西墙、北山墙及柱础、地漫砖等,面阔残9.85、进深10.5米。
北墙长10.5、厚0.9、残高1.25一1.8米。地基用素土夯实,再用长方形沟纹砖平铺错缝砌“隔减”,高约0.5米,向内留有收分。“隔减”以上用砖平铺砌,内填土坯砖或素土夯实,外涂草拌泥及白灰抹墙面,厚3厘米。清理时墙皮已大量脱落,落在地面墙皮上有彩绘痕迹。彩绘的方法是先用墨绘边框,然后涂赭石,再用黑色绘花卉。北墙内有中心柱、间柱和转角柱等5个柱洞。其中心柱柱洞直径0.2、残深0.9米,东侧暗柱直径0.42、残高1.25米,西侧暗柱直径0.45、残高1.2米,东北角及西北角转角柱的柱洞直径0.3-0.4、残深1.5米。除中心柱较细外,其他各柱洞内均用长方形板瓦压砌成筒状,用以保护木柱。
东墙即前檐墙残长9.85、厚0.8、残高1.1米,"隔减"墙部分与北山墙相同,“隔减”以上用砖平铺砌,外抹白灰。东北角有转角柱,残高1.5、柱洞直径0.4米。柱洞内周围立砌残板瓦,以保护木柱。墙内设间柱,残高0.4、直径0.35米。柱洞的外墙皮下端有透气孔,形制为云头龛状,高0.23、进深0.2米。东墙南端有地袱,用长方砖平铺砌,残长2、宽0.28米。
西墙残高0.28--0.8、厚0.8米,其铺砌方法与北墙相同。西墙内、外墙皮上均绘有壁画,其施绘方法和北墙相同。东墙两端有砖铺地面,残长2、宽0.28米。用长方砖平铺,外侧两边立砌陡砖,室内平铺方砖,仅存西侧数块,其余在地面上有白灰痕迹。
5.主陵区排水系统 为了保护主陵区不被山洪、雨水冲刷破坏,在主陵区东西两侧修造有排水系统。
东侧排水沟位于东侧大殿北部。东西向,全部用巨型花岗岩垒砌,蜿蜒百余米,三个入水口汇总在一个主干沟内。依山形地势由西北向东南排放。
西侧排水沟 该沟入水口距石踏道西北约90米。由人水口、明沟及过水暗沟三部分组成,由西北向东南依山势流经石桥向外排水,全长l50米。入水口居沟上游,其东南部岔口处有一条西北向明沟。明沟窄小,与暗沟相接的一段残长7.5、宽0.5、深0.3米。两侧用长条形花岗岩垒砌,过水面用青石板平铺。明沟水流经与暗沟相接处的长0.4、宽0.35米的流水口注人暗沟。
过水暗沟两侧用花岗岩条石错缝垒砌,底及盖沟面均铺有花岗条石或石板。在已清理的长20余米西北段暗沟中出土有“乾元重宝”、“天禧通宝”、“崇宁重宝”铜钱等遗物。
6.明代关帝庙遗址 据清康熙二年(公元1663年)圣祖仁皇帝御制碑记载,“唯金朝房山二陵,当我师取辽阳,故明惑形冢之说,谓我朝发祥渤海,气脉相关。天启元年,罢金陵祭祀,二年,拆毁金陵,割断地脉,三年又建关庙于其地为压胜之术”。明天启三年(公元1623年),十分崇拜“武圣”关公的明王朝,在金陵原址上修了多处关帝庙。这次调查金陵遗址主陵区,我们在太祖陵南部正中50米处发现明代修建的关帝庙遗址,与史书记载相吻合。
关帝庙遗址坐北朝南,东西长31、南北宽28、距地表深1米。砖石结构,目前仅暴露殿前正中雨道和散水部分。平面呈"凸"字形。正中雨道残长2.4米,通道两侧用明代长方砖铺砌小排水沟,残长2.7、宽0.45、深0.08米。
7.清代小宝顶清代顺治、康熙、乾隆等皇帝多次对明朝时期毁坏的金陵进行修缮,特别是太祖、世宗二陵。在金陵遗址中,至今仍保留有清代大、小宝顶2处。20世纪70年代以前,金世宗陵仍保留有清代康熙、乾隆御制碑及碑楼、享殿、宝城等建筑群。而此次调查仅发现基础遗迹和埋没在梯田内的小宝顶和半圆形宝城。
“小宝顶”可能是清初修筑的金世宗陵。平面呈圆形,四周用大方砖铺砌,直径7、高约2.5米。宝城位于宝顶外围7米处,平面呈半圆形,底部用大小不等的长条石垒砌,上部用砖、石混砌,残高0.5-1、厚0.7米,顺山势前低后高。
| 原文载自《大房山下金皇陵》一书,作者授权发布
作者:王德恒,考古学家,中国科学院科学传播研究中心研究员,北京市作家协会会员,历史春秋网常务副总编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