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下银洞 地上磐宁宫
  • 王德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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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“银洞事件”的资料和调查

  遇到银子,任何事都可以变通。

  人们往往认为中世纪时期(习惯上称呼的封建社会),对于祖宗陵寝和陵寝的风水是最重视的,不能稍有差池。笔者近年研究金皇陵发现,遇到涉及到金钱问题时,就是这样所谓需要特别重视的风水问题,也要让步,一切以获得银钱为主。

  卫绍王时期,在金陵附近发现了原来的银矿,也就是银洞延伸进了祖陵范围,皇上得到报告,这时有三个结果:一是对破坏祖陵风水的人严厉惩处,杀头,灭族,抄家都有可能;二是立即停止银矿的开采,使这种破坏风水的事情终止;三是继续银矿继续开采,使朝廷继续源源不断地得到财政收益。

 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,朝廷采纳了第三种方式处理了这件事情,当然,他不是直接说的,几乎是强迫官员摆平这件事,官员则强迫风水师说假话。

  《大金集礼》记载:“大安元年十一月,承省札奏帖近奏,差秘书监丞温迪罕、胡土三司知事,边源勘坟山以西银洞事云云。今据所差官胡土等检勘得止合龙泉河为禁界,西界口口(原文缺),等商量,若准所申是为相云云。为此,于十一朋二十九日闻奏过,奉圣旨封堠得分朗者,余并准奏行。”

  圣旨非常明确,紧挨着皇陵坟山以西的“银洞”继续勘测,就以龙泉河为界了,采银子照常不误。

  金陵坟山西侧的山,早出银矿,辽末因为战乱停止了开采。《大金集礼》还记载,金陵西北界大山上有银洞,南坡有六十九洞,北坡有七十二洞,浅者有几里,深者有四十二里……。

  为了开采银矿,担心干扰陵寝的风水,所以上奏,朝廷竟然批准重新勘定陵界。硬说开采银矿对祖陵风水没有影响。“检勘得止合龙泉河为禁界,西界口口(原文缺),”。

  我最早使用的版本是首都图书馆的,原文少了两个字,恰是陵寝的西界地名山势。后来看到北图藏本,还是少了两个字,证明是人为的有意的挖掉的,正是所谓欲盖弥彰也!看来就是女真后人做的手脚!

  因为银矿和金陵的边界有关,又是文物遗址,所以笔者和朋友们也对银矿进行过踏查。在将来对金陵的旅游开发过程中,银矿遗址也是一个重要的项目,颇有参观探险和研究价值,所以对和金陵紧密相关的银矿略加叙述。

  《金史》卷十五《食货志》记载在坟山西北有许多银洞出产银矿石,但是语焉不详。查《金史详校》卷四记:“(大金)集礼坟山在银山西北,岭南属奉先县,有银洞五十四处;岭北属宛平县,有银洞六十二处,据此百一十有三,当作百一十有六。”

  笔者到现场找些乡亲和熟悉情况的人调查,想找到银洞洞口,确切位置。遇见了卓成栋先生,卓先生是诗人,工作在煤矿机械厂。由于他家不远处,就有人探索到了银洞。他是熟悉情况的,在他的指点下,笔者和几个朋友们探察了几处银洞。

  目前探察确切的银洞地点在史家营乡杨林水村南侧的任家堡坡上,有进入银洞的洞口。原来人们都认为那里是一处天然溶洞群,但当真的攀上高高的山坡,来到洞口的遗址前才知道“古洞坡”原是近千年前直到近代人开采银矿砂的古银矿遗址,这处古银矿在地方志上也有记载。古银矿遗址分布在任家堡坡与霞云岭北直河村交界的古洞坡的山下,山脉东西走向,洞口也就是矿井井口分布在这面山梁的南北坡的腰部。

  我住在当地,经过三四天的调查已发现大小矿井口几十处,深的可由杨林水三队的坡面直钻到震云岭乡的北直河村的古洞坡,距离为2000多米。浅的,有的几十米,也有的几百米。有“72间房”之说的矿洞,原为古银矿采矿工人居住的场所。它们沿山崖的走向开设,一洞套一洞,一间连一间,面积大则几十平方米,小则几平方米。有的矿洞仍遗留有过去矿工睡觉的土炕,洞内有放油灯之处,放物品之处,供奉佛龛之处。据当地老人讲,六十多年前,人们上山来这里还发现有土炕上铺的被褥,只是一动就已风化,可见这里历史之悠久。

  房山银矿过去名声很大,许多北京的老人们都知道在京西宛平的大山深处盛产白银。如今开采白银矿藏的洞窟的发现,证明了民间传说是有根据的。只是近几十年来,银矿才鲜为人知。

  这些矿址沿任家堡坡的腰部向东南西三个方向延伸,呈散射状分布,矿井约有一百多个。沿“72间房”一线矿洞依山崖而凿设,大洞套小洞,间间相连,相通,当你走过去,简直到了一个洞穴的世界,高高低低,错错落落,我们一连查看了几十个矿洞和开设的住人单间,大小虽然雷同但布局很是考究,凡居人所都面向坡阳,凡矿洞都以山岩矿床的走向分布,故而形成这大山深处奇妙的矿洞群。

  二 进洞探查

  为了彻查清楚,笔者和卓成栋等人,选择了一处较大,较深的矿洞作为调查的对象。一共六人轻装简从,钻进靠任家堡坡西南的一处矿井口。

  起初洞口窄小,人匍匐方可进人,进人隘口,里面豁然开朗,洞口一变三,向上、向下、向中。向上洞进十几米忽然到头,向中往左又是几十米,而且洞的两侧小洞多多,极似地道战中的杀敌掩体。短则几尺,长者几米或数十米。我们选择了一处小洞口试钻,一下钻进30多米,可里面仍有可钻之洞穴,只是太窄我们的人胖,进之艰难。

  最后经过一番研究,我们作出决定,选了下面的洞口钻人,前行几十米,里面又多出几个洞口,上下左右令人眼花缭乱。要不是有向导的指示,我们简直就会迷路。过一道斜型小洞口再向左下,拐右,洞体又大了。我们用手电灯光搜寻洞壁和脚下,发现有前人留下的路标,最明显处是一处北京大学的学生留下的痕迹,红色箭头指示着前行方向。据向导讲,十几年前北京大学的学生也是请了当地的向导考察此处矿洞,但没有找到出口而告失败。今天能不能找到出口呢?同行的向导告诉我们,“没问题!我们是有备而来。”

  矿洞仍向前延伸,支洞越来越多,我们有时走在宽阔的大厅之中,有时在狭小的隘口里爬行,有时上到高高的洞顶,有时向下,就如掉进深渊,还好,由于向导的作用,我们的行进始终是顺畅的,只是年青人好奇,每个洞他们都要去看看,钻钻。我们的行进很慢,这时入洞已有两个小时,矿洞仍然向前延伸延伸。忽然,向导在一个三叉的洞口停住了,其中两人叫我们先等下,他们钻到右侧一个支洞说去探探,谁知他们一去就是半个小时,我们心里着急怕出意外,可他们迟迟不回来。长时间的久等,加之洞内温度极低,有的同志已经冻的上牙打下牙。无奈又两个同志探向左上部一个洞口,两人原地留守,直到近一小时后,三路人马才又回到三叉处。听他们一讲,这两个支洞都十分的长,一直没有走到尽头。可能是洞的另一个出口吧?因为洞中空气气流很大,连打火机都打不着。

  汇合后我们又前进了,前面出现了古矿井支撑用的木桩,矿工工作用的锤把,以及取暖燃烧的木炭。一位同志还拾到了一个用来照明用的油灯陶器,看其烧制的形制,我估计是辽代的,甚至早到唐代(但上来后,这件文物再也没有让我看)。洞中还有很多朽木,从腐烂程度上看,年代已是十分久远。

  我们的队伍仍在前行,沿路不时又有新的发现,一处绿色的岩壁引起我们的注意,有人用手轻轻地抠着,同行的年长者老任说:“那是胆钒矿石,氧化后形成绿色,这种矿石山里人用它为羊治肠胃病效果很妙,它常伴着银矿生长”。我们剥开氧化层,里面便露出了晶莹闪烁的银矿砂,我们敲下一块带回研究。

  洞仍然没有尽头,我们又到达了一处贮满清水的大洞穴处,这里水清味甘,据说可以和矿泉水媲美。再行是一处向下的深穴,甩一块石头探探,滚动的当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,感觉很长时间才到底。两位大胆的年轻人就要下去探险,被我们拦住。沿洞前行又数十米,迎面忽然吹来了风,再向前竟然有一丝光亮透了进来,于是,有人大喊“到出口了!”看看手表,进洞已经四个小时的时间了,所行路程最少也三公里多。出了洞口,看出对面是霞云岭乡北直河村的古洞坡。

  三 从探测银洞,到勘测金皇陵范围

  “72间房”古矿遗址的居址,县志有载为明代永乐年间开采银矿砂遗留下来的,里面矿洞四通八达采矿已吃通了大山的底部,且洞洞相连相通,里面遍布古代人采矿的痕迹,洞中有生产现场,洞中有居住场所,有通行的主巷道,有通风的风巷口,有供人食用的水源,真可谓一处古银矿开采的地下博物馆。

  笔者考证,认为永乐年间也是在辽金时代的基础上进行开采的。金代,一个一个银洞还是单独开采,后来到了永乐年间,便连成了片。

  而事实证明,早于明代的洞窟,已经延伸到了金陵陵区以下,也就是说,已经截断了陵区的风水。断龙脉不是明朝天启年间的事情,而是在卫绍王时代金陵的水脉就断掉了。而且是在皇帝的批准和默许下干的。看来,当时的女真皇族还是很讲唯物主义的,只要有银子拿,就不管祖陵的风水了。

  金代记载的产银的地方有太原府、大兴府,宛平县、奉先县都是归属于大兴府的。

  卓成栋先生最后说:“目前,在我国北方地区,类似这样古矿遗址,寥寥无几,而且保存的这么完好,完整更是绝无仅有,如此处从旅游的角度加以开发,使当代人充分的了解我们的祖先是如何进行矿冶开采,更具有历史意义,更何况这种类型的景点在我国国内及至世界上都是不多见的。所以发掘这部分历史资源,将对人类和社会具有极高的社会价值和经济价值。”

  “72间房”古矿遗址的外部自然条件也是非常之好的,它地处京西奇险“圣米石塘”自然风景区附近,与其隔河相望的一条向西南的一条沟谷,谷中果木如林,风景优美,杨林水水库坐落其间,又有公路直达山脚,只要修通到达山腰的石阶蹬道,稍加矿井内部整理即可达到开放旅游的目的。这里可观光,可体验古代矿工生活,可猎奇探验,可进行学术研究。沿沟谷一线还可进行回归自然风光游,金秋果品采摘等。

  “72间房”是一处古代人遗留下来的珍贵的历史遗迹,如能开发和妥善保护将对人类是一种很大的贡献。

  而笔者也终于探察清楚了金陵的南界:霞云岭乡北直河村的古洞坡。可惜的是,笔者在这一带并没有发现界标:“封堠”。

  “封堠”,就是在陵区周围垒一座座用土和碎石堆,等距离排列作为边界线。

  《大金集礼》接着记了大安元年(1209)时金陵的范围。

  “坟山,禁界封侯四至周围地里,东至万安寺西小岭一十八里;南至黄山峪水心二十六里;西至辘轳岭二十三里;周围计地一百二十八里。”

  “坟山以西过辘轳岭有南郊涧道隔断山势,以西过木浮岭下至龙泉河又隔断木浮岭。其龙泉河身阔处约五十步,窄处十余步,水深三四尺,自陵寝红排沙至此三十二里。以西又过烟熏岭松片山数重,才是接连银山,其坟山与银山不是一带山势。”

  “银山在坟山西北,其山东西形势,岭南属奉先县。有银洞五十四处,岭北属宛平县,有银洞六十二处,两县银洞止是一山。自陵寝红排沙以西最近银洞四十二里,最远银洞四十八里。

  “取责到将去司天台,阴阳人张庆渊等三人状称,相视得自陵寝红排沙,以西过涧,辘轳岭道隔断山势,以西又过木浮岭,下有龙泉河身,深阔隔断地脉,按地里新书五音地脉篇,凡隔坑潭临河地势之绝不相连。按兼山陵至此已三十二里,若将龙泉河便为禁限,西界委是别无窒碍,其东南北三面禁界止合依无定界堠为限。”

  看来,胡土这个人懂风水,更懂政治和经济,将银山和坟山分为两座山势,这样,怎样开采银矿也干涉不到陵寝的风水。现在看来,实际上银山、坟山根本不是两个山系,而是同一山脉的两个支脉两道山坡而已。这就更加证明,此次对金陵的勘界本质上就是为了保证银矿的继续开采。

  大定二年(1210)正月初七省官刑部主事薛万亨并提点山陵涿州刺史完颜璋,同衔申取责到司天台张庆渊、魏器博、卢世明等三人状称:合自坟山西北系奉先县所管神宁乡上冶村,龙泉河为西界为头排立封堠,沿龙泉河至南羌弧岭,其龙泉河水流正西南去,离坟山八十余里,止合于羌弧岭东南下坟。按坟山旧南界封堠是周围至别无窒碍。呈省,一起自万安寺西小岭为头,打量至西面尽北南郊涧口,旧封堠计地六十二里令一百四十四步。自南郊涧口旧封堠以西上冶村接连排立,沿龙泉河南至羌弧岭密排讫封堠一百一十六个。接连赤石峪旧封堠计地五十八里令二百二十八步。自赤石峪口旧封堠至万安寺西小岭计地三十五里令三百步。周围计地一百五十六里令三百一十二步。”

  对照上文,可以看出现在的金陵范围。

  以云峰山(坟山)为中心:

  向东——至万安寺西小岭一十八里。

  从坟山向东一十八里(按金里和现在的华里相差不多)是房山朱各庄羊头岗村北坡,其山势一高一低,高者现称鲇鱼坨,低者无名号。这一高一低的山应就是西山岭,它就像一堵围墙向北、向南经太祖、太宗陵延伸到坟山南端,直到钓鱼台止。钓鱼台是金山神堂下一小山岭,因明代冯全曾隐居此处钓鱼而得名,现此地修成了小型水库。西小岭到此呈半圆形环卫着陵区。东端有一圆形的小山头,下面就是龙泉河,金陵的东端就是以此为起点的。万安寺已无从查找了,但这里残存的金代封堠遗迹还能看出来,燕山办事处的东流水村,羊耳峪村都在封堠禁界线以内。

  向南——至黄山峪水心二十六里。

  到房山区孤山口车站附近的山势,大约是二十五六里,这一带的地名有黄山店儿、长沟峪、娄子水、黄院儿、栓马桩,应都属金代陵区。黄山店儿、黄院儿可能是黄山峪的变异,“水心”大概是指黄山店儿沟的中心。

  向西——到辘轳岭二十三里。

  辘轳岭这个名称至今没有访问到,从坟山过杨家岭,下去即是安街、南窑,东北方向可出南窖沟口,二十多里处到大石河、黄山岩一带。“南郊涧口”可能就是现在的南窖沟口。木浮岭、羌弧岭、赤石峪这些地名既不见于后来史籍记载,也未从民间访问出来。

  龙泉河是大石河的旧称,又称“圣水”,它发源于大安山老龙窝尖,一路弯弯曲曲穿过山山岭岭,又汇集了一些山泉,依山势出坨里进入琉璃河,自古以来未曾枯竭。它曾造就古燕国,在金陵区又是一个标志,即陵区的西界。

  四 金皇陵停灵处所磐宁宫

  房山城关有一个很出名的村庄,称为“洪寺儿”,熟悉房山史地和内情的人都知道,“洪寺儿”是因为傍临房山区历史上一座著名的寺院“洪恩寺”而得名。

  按照清人李纯庵(咸一)《大椿厂随笔》的记载:

  洪恩寺在房山西北五里许的塔洼村北,原名曰“龙溪寺”。北魏时建,规模壮丽,著于北方。唐开元时重修,改名“洪恩寺”。(俗叫红门寺,时近东南边大、小洪寺二村的名字即源于此。)

  (寺院)坐北向南,依山临水。茂盛木林,风景幽胜。四面阜冈环绕,矗立着大小不同的花岗岩石。星罗棋布,万态千姿。或如伟人卓立,.或如武士执戈。五官清晰,神情毕肖。或如大鹏展翅,或如猛虎跃涧。或如馒首排列,或如危岩欲壑。诡状谲形,笔难罄述,构成一个天然的怪石园林。

  寺院红墙环绕,分作内外两层。结构周密严整。共有大殿三层,各附配殿。大理砌成的正门,高大坚固。重檐飞脊,雕琢精工。横额上刻着隶书:敕建洪恩寺,五个大字。体势雄勋,谨严,深得蔡邕石经笔法。门外列着巨大的青石狮子一对,站在高约二米两层的长方形花岗石台上。四足落地,面目狰狞,凶猛生动。和后来的身子半卧、笑容可掬的造型完个不同。二狮的前左腿,已经折断,存有修补的痕迹。经过考证,确是元魏初建寺时的遗物。还有青石的旗竿础石,大理石的下马石各一对。左右古槐各四株,老干轮围,枝叶茂盛,树龄约有千年。进门两边,钟鼓二楼耸峙。鼓已败坏,钟为铜质,造形古朴,为“大元大德元年秋九月吉日”所铸。前殿用绿色琉璃瓦盖顶,七脊重楼,鸱吻高耸。门上悬有隶书木匾,文曰:“法轮常转”。体势与大门的横额相同。大理石神台,云龙旋绕。上祀木质弥勒佛,肥短滑稽。旁列木质四大人王,各高丈余。雄猛威武,出自名手所制。院中有古柏四株。干逾合艳,苍翠可爱。

  中院非常宽敞,有古柏八株,凉爽幽静。大雄宝殿建于大理石平台上。周绕雕龙石栏,气像宏伟。重檐飞脊,画栋雕梁,用黄色琉璃瓦盖顶。前有大理石台,上列铁质五供,香鼎高大,分为上下两层。石龙旋绕,精巧玲珑。二层作楼阁形状四面门窗,可以开关。香瓶、烛台各一对,都是“大德五年所造”。殿偕东西,立着大理石碑七座。东边三座,一是“大元大德元年重修大都路房山县洪恩夺碑”,体势雄沉严谨,具有张迁碑神骨。……青石经幢十多个,大半字迹己经剥蚀,模糊难辨,无疑也是北魏遗物。大殿门上悬有木匾隶书,文曰“彼岸同登”。中列大理石神台,云龙盘绕,都是五爪。……估计这样的神台,乃是金代“磐宁宫”安奉皇帝灵位的遗物。台上祀释迦牟尼、阿难、迦叶三尊神像,旁列十八罗汉,都是铜质。铸造精工,庄严奇古,出自高手所为。东西面的殿壁上,彩绘“如来佛成道图”,每一幅图画的面积大小都不一样,借用画中的山川、树石、祥光、云气随着高低上下,作为界限。构思布局,巧妙自然。天衣无缝,别具匠心。画中的仙佛、侍女、金刚、力士,面目表情,衣冠佩饰以及珍禽异兽瑶草仙花,各种水族的形貌、类别,万态千姿,不可名状。五色缤纷,高古生动,使人目不暇接,叹为观止,深得吴道子、周昉笔法。虽无款识,一定是名手所作。尤其名贵的是两边北壁上,各有山水画一幅。东边是“上方探幽图”,西边是“西塔(域)访经图”。对于上方山西峪寺二处的山川形势,寺塔的位置,途径林泉的分布。无不逼真,维妙维肖。烟云浩荡,殿阁峥嵘;卉木葱苍,人物高古。能够陶熔北宋米家父子(米芾、米友仁)笔法于一炉,又复有所变革。翠滴玉流,山青云白。阴阳晦明,千江万状。独抒机柚,生面别开。隶书下款是:“大元大德二年,岁次戊戌,重阳吉月。信士弟子高克恭熏浴敬绘”。体势古拙雄彦,深得汉礼器碑神韵,篆体印痕三枚,一是白文:“高克恭印”。一是朱文“彦敬”。一是椭圆形朱文:“房山居士”。在“访经图”的右下角,还有一篇短跋,文曰:“纵观历代祠庙画壁,多作圣贤神佛,无写山水者。今了尘上人,欲为山门留念,固请再三,奈予弗工斯道何!不得已,敢摹上方、西域二佛教胜境,用答雅谊云耳。房山居士并记,时年五十。”下面有长方形篆体朱文印痕,文曰:“不惑子”。这些珍贵的壁画和文物全部损毁在清代咸丰年间。

  当时洪恩寺的后院中有古松四株,堆积着太湖石假山。峰蛮洞穴,剔透玲珑,传说是金军攻打北宋都城汁梁以后,拆毁“艮岳山”而移来的东西。门上悬着楷书大匾,文曰:“慧海慈航”。用绿色琉璃瓦盖顶,殿内大理石雕龙的神台上,祀“多面观音”(俗名千手千眼佛)铜像,铸工精细,面目慈祥。左右共有二十八只膀臂,每臂手中所拿着的法宝,造型精巧,各有名称。依墙分列着高大雕龙的樟木藏经橱,计北面四座,东西面各七座,一共十八座,内装善本佛经。香案上摆着铜质五供,和小型的钟、鼓、铙、笙、箫等乐器。

  洪恩寺建有斋官,当时只能从中院大门的缝里望去,院中蓬篙没膝,蛇蝮纵横。狐兔跳踉,非常荒凉。大殿门上悬着的“慎终追远”铜匾,和阶前北方的璃首龟跌大理石碑,都能隐约看见。据寺僧说:“石碑是金世宗大定年间所立”。可惜没能开锁一读,真是憾事。

  在禅房和香积厨里,摆列使用着两种瓷器。像香炉花瓶,香筒水盂,茶具酒具,盘碗罐缶等物。一种是较为粗糙,带着黑边,并有五个黑点,形如一朵梅花的。一种较为细薄精制的,上面带有山水人物,花卉鸟兽图案。真草隶篆,四体书法和题款印痕,可以辨认出,前者是金人自行制造的,后者是从宋朝抢来的。在题款与印痕内,有着“元丰”、“绍圣”、“建中”、“大观”、“宣和”等宋代年号,乃是真正的宋瓷,可惜多已残破不全。

  五 引人神往的四周环境

  洪恩寺西面不远的地方,有一座平顶山,山顶是人工凿平的。上面建有大东阁。阁的四周多用花周石砌成护基。雕龙的大理石栏环绕,中建大理石平台,台上有三层高阁。雕梁画栋,鸟革翠飞。巍峨秀出,十分轩敞。门上悬有木匾,隶书“大东阁”三个大字,体势与斋宫横额笔法相同。盖因金人起自东北,踞有中原。取诗经、鲁颂,《闼宫》篇中:“奄有龟蒙,遂荒大东”句义,以作阁名。内祀木质接引佛像,高约丈余。仪容庄严,右臂平举微昂,指向前方,表情灵活生动,出自名手所制。阶上有璃首龟跌的大理石碑,碑身断折仆地,阳面向下,未能阅读碑文。

  洪恩寺在清朝中期,还比较完整,金代后裔完颜麟庆,于道光二十五年来房山祭祖陵时,曾经住宿于此,后来大毁于咸丰十年(1860)英法侵略联军进陷北京之际。连旷世国宝高克恭的名画,也同化劫灰,真是非常可惜。现在惟存残破基础,零乱瓦砾,一片荒凉,徒共游人凭吊而巳。

  洪恩寺在历史上的地位,主要因为它是金代皇帝崩逝后的停灵处所,也是拜陵祭祀时的行宫。金代的名字为“磐宁宫”。

  金代第四任皇帝海陵王完颜亮为了定都北京,将先人列祖列宗迁往云峰山下重建了皇陵。为皇帝贵族每年拜陵祭祀中途休息方便,便将洪恩寺改建为专供皇帝休息用的行宫——“磐宁宫”。《金史》载,“贞元三年三月乙卯,命以大房山云峰寺为山陵,建行宫其麓,十月丁酉,大房山行宫成,名曰‘磐宁”,。(见《金史》卷五)大定二年(1162)九月,“辛酉,奉迁睿宗皇帝梓宫于磐宁宫”。金世宗的昭德皇后也曾“奉安于盘宁宫”。看来磐宁宫既是行宫,又是临时停灵的地方。据《日下旧闻考》等书记载:磐宁宫又是灵庙。

  公元1160年10月,完颜亮率大军南下攻宋,要完成他统一中国的大业。但由于海陵王他南下迁都、备战等操之过急,大量耗费国力,受到许多贵族和皇室的反对,所以在海陵王率领军队打到长江时候,他的族弟赵王、东京留守完颜雍便乘机在辽阳起兵称帝,改年号为大定。

  后院政变着火,前方宋朝官兵在劳军的文士虞允文的率领下奋力抵抗,海陵王在采石矶打了败仗。兵败三天以后,主将耶律元宜在阵前乘乱发动哗变,用强弓利箭射死了海陵王。完颜雍消除了后患,他从辽阳进军北京上台政变成功。

  海陵王当朝时的文臣武将,都是精选的精英才俊。完颜雍称帝以后,不得不留用了一些原来的大臣。兵部尚书可喜就是其中之一。可喜虽被新朝留用,但他不忘海陵王的知遇之恩,总想找机会为海陵王报仇。

  等了一年多,机会终于来了。大定二年夏末,完颜雍要前往大房山的金帝陵朝拜列祖列宗,命可喜担任御林警卫职责。可喜认为时机已到,便暗地筹划,把亲信们悄悄派到磐宁宫埋伏,准备在完颜雍拜陵到磐宁宫休息时破门突袭,刺杀完颜雍。但是消息走露。此次拜陵行程已定,完颜雍又不便更改行期,于是,他暗中调集人马,也想借机除掉可喜以儆他人。

  据在丰台区出土的乌古论元忠墓志记载,到达磐宁宫后,完颜雍住到寝殿内,让大附马右承相乌古伦元忠带领巴图鲁勇士守卫寝殿大门。夜半时分,可喜发难,率人进攻寝殿,巴图鲁们和可喜展开了激战。乌古伦元忠要出去参战,完颜雍不让他出去。他态度坦然,从容不迫,面对刀光剑影,依然和乌古伦元忠谈论一些宫廷琐事。

  完颜雍“语如平素”,这种态度对巴图鲁(勇士的意思)们是个极大的鼓励。

  勇士们越战越勇,外部接应的兵马也已杀到。在内外的顽强夹击和包围下,可喜的部下多数弃械投降。可喜见大势已去,只得饮恨自杀。完颜雍拜陵后率文武群臣平安地返回中都。磐宁宫也成为他巩固皇权的纪念地。

  到了元代,磐宁宫又重新改名为“洪恩寺”。明代更名为大洪恩寺。清代时还颇具规模。在英法联军进北京的时候,一股军队听说鸿恩寺所藏财宝无数,从卢沟桥杀过来,看守寺院的清军携带财宝,四散逃跑,结果寺院被全部毁掉。后来,周围的农民就拆掉剩下的亭台楼阁,搭猪圈。干房子,落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。

  1988年,笔者主持了小规模勘探调查,在遗址中发现一些金代乃至金以前遗物,按照古籍记载的方位,此处应是磐宁宫。于是,报经有关部门批准,进行小规模的调查和试掘。

  这块地方的古建筑遗址,经过试掘,能看出有三进院落,十分宽敞雄伟,整个遗址区占地有200多亩,三面环流河水,北面靠一高坡。院墙墙基分内院外院,外院竟套有四层院墙,看来是先后经过四次修废。

  三进大殿殿址一层一层走向漫坡上,看来是依高坡座北朝南而建,整体上看,布局严整紧凑,颇似宫室。是否由金代的磐宁宫衍变为洪恩寺后,又荒废了。

  在这片遗址上,到处散落着从唐到明代各个时代的砖瓦,偶而还能拾到黄或绿釉的琉璃瓦,有一长方形建筑遗址,满地是陶瓷砖瓦.,有些瓷器碎片很细腻。大致可分为两种,一种是比较粗糙并带有七个黑点,明清时代未见到这种瓷器;.另一种又薄又白,很像南方的宋瓷。同时出土的还有水缸、砂锅、瓷盘等残片。

  《金史》记;贞元三年(1156)三月“乙卯,命以大房山云峰寺为山陵,建行宫其麓”。八月“甲申,启土,赐役夫,人绢一匹”。十月“丁酉,大房山行宫成,名日磐宁”。这是金史上第一次提到“磐宁宫”。

  《金史》又记:奉先,有房山,龙泉河、磐宁宫。奉先,是房山县的旧称,金代明昌二年(1194)由万宁改为奉先,元代改为房山。

  金史世宗(129)大定二年九月(1165)“辛酉,奉迁睿宗皇帝梓宫于磐宁宫。”

  《金史》记:后妃下大定十九年(1522)世宗德皇后,“改卜于大房山”,“戊午,奉安家磐宁宫。”

  从上所述可以看出:磐宁宫在海陵王时期作为“行宫”存在,到了金世宗时就作为“停灵殿”了。修建时期从贞元三年三月至十月,八个月之久,可见其规模相当宏大。

  当年入陵的道路是从饶乐府过北关,洪寺进塔湾,上迎风坡,穿良各庄、西庄入陵区。

  八十年代初期一进入塔湾,路旁就有一寺庙遗址,四周散落着大量金代的砖瓦石块,占地面积200余亩,颇为宏阔壮观。分内院,外院,四层院墙层层相套,又有前、后,正三殿,布局非常严密,整齐,其方位;坐北朝南,三面环水,一面靠坡,周围又有山岗环绕,有些“世外桃园”的意境。沿院墙遗址散落着大最的碎砖残瓦,黄绿琉璃瓦。

  很有游览价值的是隔河相对山坡,这里还有一处遗址,它是依山势而建,类似于梯田,大概每层梯田都有石栏围绕。南北长300余米,两头呈半园形,东西宽100余米,分五层,越向上越小,顶端、南北长100余米,东西宽30余米,中心靠北有一凸处,四围散落着砖瓦,据传说这里原有一白塔,解放后就拆除了,今已踪迹全无。值得注意的是,东侧的阶梯遗址,留给我们的是:花岗石砌的阶梯围墙,孤独地站在那里,向我们展示着过去的繁华和神秘的岁月。还有那一堆堆碎砖忍受着已不知多少年来的风吹雨淋。

  试掘中这里还埋藏着大量瓷器残片,碗片还带有七个黑点,像是一朵梅花。有的瓷片还非常薄,经考证,有黑点的显得粗糙,是属金代北方瓷器,薄片显得精致,是属宋代南方磁器,这就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证据:这两处遗址都是金代建筑。这里还散落着水缸,沙锅、水缶,瓷盘等残片,可以推断此处原是厨房所在。对面洪恩寺遗址临河一面,也散落更多的瓷器残片。

  再向西二个山坡顶端是人工修平,四周都是用花岗石砌成,有些地方还可辨认出殿房遗址,周围散着砖瓦。

  在这个地区里到处可见一些奇形怪状的巨石,有的形如馒头,有的形如雪人,还刻有五官,有的像两排卫士站立在一条宽阔的路两旁,有的形如大鹏展翅,有的立在石上岌岌可危,有的双石并立,有的数石群集。如果再有森林围绕,将是一所绝妙的天然公园。

  问本地老人:原有一条大路可去车厂,今已残缺不齐,不过路边的扩基石还能依稀可辨。这里离陵区还有七里路(3500米),站在山岗上即可遥望山陵。如此近的路,当年完颜允恭用车拉着乌林答氏的灵柩是能承受的了的。

  洪恩寺原是唐朝遗留的寺庙,海陵王命云峰寺为山陵后即改建成“磐宁”行宫(太祖陵太宗陵也是寺庙改建,此处就改建为行宫了。改建中建了一座宝塔于山岗(也可能是原有的残塔),增修院落,利用天然的奇石山水,森林,稍加修整,所以磐宁宫修建只用八个月。后因世宗把磐宁宫改为停灵殿,即召僧守之,国亡而寺存。鸿雪因缘图记记载:清道光年间,金世宗二十四代孙麟庆前去拜陵还曾路过洪恩寺,还有僧人守之,大约在民国初年,因战乱僧走寺毁。其规模宏大,风景雅致绝不是一般寺庙可比。

  隔河相对的山岗上,从岗地到山尖都有古代建筑遗迹可寻。好似依山层层而升的建筑,就像梯田一样。从被砸碎的汉白玉石块看,可能每一层都有石栏杆围绕。单计遗址,南北长300余米,东西宽100余米,两头呈圆形,能分出五层,越向上越小。至顶端,南北长100余米,东西宽30余米,中心处有一凸起的地基遗址。看山下依山有流水一湾如带,水环着一个小村庄,名为塔湾,据说此山上曾建白塔一座,因此而得村名。塔湾村东,还有一堵花岗岩砌的阶梯状围墙,从风雨剥蚀程度上看,年代是很久远了。

  再向西看,100多米外,林林总总树立着大片的奇形怪状的花岗岩巨石,有蘑菇状、老人像等。民国以前,这里的山坡丘陵连宅院旁都长满了树,绿树、怪石、流水、青山和藏于内的红墙绿瓦,确实是一处难得的好景致。

  在山下,有一条古路,早已荒废了,但路边的路基护石都还在,这条路一直向前,能从西侧进入金陵,路边有山神庙遗址,还能看见车辙的痕迹。这种种迹象说明,这处遗址就是金代的盘宁宫。

  盘宁宫的发现为彻底弄清楚金陵的范围四至、入陵道路以及陵区的建筑提供了根据。

  | 原文载自《大房山下金皇陵》一书,作者授权发布

  作者:王德恒,考古学家,中国科学院科学传播研究中心研究员,北京市作家协会会员,历史春秋网常务副总编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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