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德恒:东北亚丝路的一道酷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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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北亚丝路的一道酷影

      ——艰难的捕鹰和艰苦的采珠

  “澶渊之盟”后的东北亚丝路越来越繁忙,呈现出一派兴旺的景象。但是,辽朝向东北方向输出的丝绸、铁器等,有着稳定的货物来源,因为有宋朝每年一次的提供,和宋辽边境五大搉场贸易的提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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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然而,辽国要想在搉场中取得贸易的平衡,必须提供宋朝人需要的商品。这主要就是,北珠、皮毛、公羊和名马。契丹人自己通过丝路(又称鹰路)必须获得的是海东青这种猎鹰。

  当时,辽国皇帝办公实行的是“捺钵”制度。一年四季,由皇帝带头,后宫嫔妃,皇亲国戚,丞相枢密、各路大臣,领军大将跟着,马队驼车随后。最显眼的是一队鹰坊使者,足有二三百人,每人臂上架着猎鹰海东青,浩浩荡荡,到选定的捺钵地,支上大帐,然后,放鹰走马,猎取大雁天鹅和各种野兽,也张网捕鱼,临河垂钓。这是他们办公会议的序曲。然后,这些人在皇帝的主持下,开始开会研究国家大事,处理各种事物。每年捺钵多次,以春季的捺钵最为重要,研究一年的事情。而且,春季捺钵必有“头鹅宴”,“头鱼宴”,这种宴会不但招待王公大臣,随行四品以上的官员,更重要的是要接待各边疆地区的少数民族首领。其中在黑龙江、松花江、嫩江一带的捺钵,招待生女真和五国部的首领,是最为重要的内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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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就从举办这样的宴会,我们也能看出来海东青对他们的重要性。实际上,经过将近200年的反复体会,捺钵的各种仪式已经成为定制,就像咱们现在搞庆典,有的程序是必须有的,已经具有了宗教方面的意义了。比如说放礼炮、升国旗之类。那时,放飞海东青行猎,捕捉大雁天鹅就是必须的一道程序,没有这道程序,捺钵几乎不能进行,或者就是进行了,也呈现出不祥的气氛,情绪低沉中开议国政。所以,海东青为什么重要,不是因为契丹贵族必须玩这种鸟,而是有了政治的和宗教方面的含义了。

  何况,就在捺钵时候,接见边疆各个少数民族的代表,联络感情,也是重要的内容。

  海东青这种猎鹰早在唐代就有训练的,唐墓中就出土过画着海东青的壁画。

  大诗人李白曾有诗歌颂它:“翩翩舞广袖,似鸟海东来。”

  海东青难捕难驯,九死一生,难得一名鹰。女真人捕到野性十足的海东青后,要放在“熬鹰房”里,经过几天几夜的“熬鹰”,消磨尽野性。还要通过“过拳”、“跑绳”、“勒膘”几个环节,才能把鹰驯好。然后,进贡给辽廷。辽国皇帝和大臣纵鹰助猎结束,无论怎么好的海东青都要放归大自然。如此,抓抓放放,周而复始。如果鹰路阻断,辽国的捺钵几乎不能进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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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后世史家通常认为,契丹贵族索要海东青、北珠、貂皮等,是激起女真和五国部的愤怒和起义的原因。但是,往深了探究,这个根源竟在于和辽国和平相处的宋朝。也就是说,是宋朝的一种需要才造成了这个局面。

  “澶渊之盟”后,宋辽之间搉场贸易非常发达,其中宋朝从宫廷到民间特别“竟尚北珠”,就是非常喜欢佩戴北珠作为装饰品。

  据《三朝北盟会编》卷3载:“天祚嗣位立未久。当中国崇宁之间,漫用奢侈,宫禁竟尚北珠。北珠者皆北中来榷场相贸易,天祚知之始欲禁绝,其下谓中国倾府库以市无用之物,此为我利而中国可以困,恣听之。”

  就是说在北宋崇宁年间,宫廷内非常奢侈,宫娥嫔妃之类最为推崇的就是佩戴北珠,以此来炫示高贵富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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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北珠”的来源就是宋辽之间的搉场贸易。刚刚即位的天祚帝知道这件事情后,曾经想禁绝向北宋出口北珠。下人们对他说,北珠实际上是没有用的东西,可是宋朝竟然拿出几乎全部的府库金银来购买北珠这种没用的东西,这样对我们大辽来说是非常有利的,只要我们多卖出北珠,宋朝就会越来越困惫。好处则是我们得了。天祚帝听了感觉非常有理,便听任搉场进行北珠贸易。

  “而天祚亦骄汰,遂从而慕尚焉。”到了此时,不但宋朝要多多购买北珠,骄纵的天祚帝也喜欢上了北珠,他的随从也追随着宋朝竞相以北珠装饰。

  皇帝的许可和需要,推进了北珠的需求,高额的利润,使辽国契丹贵族对北珠的要求更加急迫,对女真和五国部的压迫也越来越深重。

  而北珠可不是容易得到的。

  “北珠美者大如弹子,小者若梧子,皆出辽东海汊中”。

  北珠个头大的如同弹子。弹子有多大,我问过专门制作弓箭的艺人,他们说比我小时候玩的玻璃球要大一圈。

  那是珍品。

  梧子,梧桐树树仔。

  产地是在如今的日本海的海汊子中,想必那里是人能够达到的地方。

  “每八月望,月色如昼,则珠必大熟,乃以十月方采取珠蚌。”

  农历八月十五时,月色如同白昼,人们前来观察,看哪里的蚌虼成熟了,记住位置。北珠就藏在珠蚌中。但此时还不能下海去采,要等到十月才可以采蚌取珠。这个十月是农历的十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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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十月的海边坚冰盈尺,要凿开冰层下海捞起蚌蛤才能得到东珠,就算八月观察好了,一般要一百枚左右的蚌蛤,才能采到一颗珍珠,好一点的珍珠当然要捞更多的蚌蛤才行。

  许多五国部和生女真采蚌人因此冻伤甚至冻死。(我想,我国蒸馏酒首先出现在女真人中,可能和他们需喝这种入内如火的酒才能下到水里采蚌。)

  当地有一种天鹅,专以珠蚌为食,食蚌后将珠藏于嗉内。海东青素来喜欢捕捉天鹅,有以天鹅脑浆为食的习性。于是,五国部人和女真人还要训练海东青捕捉这种天鹅,从天鹅的嗉子中寻找北珠。

  女真人(包括五国部人)要吃如此大的苦,为的是辽廷和宋廷的奢华需要。

  “海东青者出五国……必求之女真,每岁遣外鹰坊子弟促女真发甲马千余人,入五国界,即海东巢穴取之,与五国战斗而后得,其后女真不胜其扰。”

  五国部位于女真的北部,海东青产在海边。辽朝曾经直接能在五国部获取海东青,后来需求增多,辽国朝廷派专门管理海东青的“鹰坊子弟”(银牌天使)前往女真各部,要他们发兵千余人进入五国部,他们到了五国部一是自己直接捕猎海东青,另外,和五国部战斗获取海东青。

  从辽上京、中京到黑龙江出海口一带的丝路(鹰路),就是这样在战斗中维持着运转。(王德恒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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