忆往事!沈西城:1973年,在巴黎观光初遇“天下美男子”阿伦狄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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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九七二年冬天,日暾初升,东京罕见下雪,我跟罗马尼亚籍同学、浪漫的罗曼道在涩谷吃茶店吃早饭。饭后,准备去上课。窗外飘雪越来越大,店内暖气不敷应用,咱感到冷,提不起兴趣上学。女侍送来《文春周刊》,跨页上,看到阿伦狄龙(Alain Delon)的彩照,忍不住夸道:“真乃天下美男子!”罗曼道点点头,于是索性谈阿伦狄龙,他的电影与情史,说过不休,晌午分手时,罗曼道忽地说:“叶君,要不然,我们想办法去法国碰他?”

  日本去法国不近,我们是穷留学生呀!罗曼道说可向日本文部省申请经费,理据:“采风”。其时文部省大臣是福田赳夫,我们在留学生聚会上见过他。两个人力量不够大,就把德国同学宾特拽进去,凑成三人行。这招奏效,不到一个月,文部省批下来了,我们决定第二年的五月出发。

  五月中到巴黎,住进罗曼道法国朋友安排的小旅馆,三个大男人挤一个狭小房间,友谊更进。翌日,我缠著罗曼道去看香榭丽舍大道露天咖啡座,初夏风轻,咱三漫行。大道两旁植满大树,绿荫匝地。走不到五分钟,一道耀目光景跃进我眼,不远处的露天咖啡座上,坐着一个男人,雪白衬衣,敞开胸,浅蓝牛仔裤,稍折起,赤足白皮鞋,鼻梁架墨镜,正洋洋自得地抽著香烟。唷?不正是阿伦狄龙吗?我撞了一下罗曼道,指著问:“你看,是否阿伦狄龙?”罗曼道叫起来:“正、正是他!”不理三七二十一,三个大男孩奔到狄龙先生面前。罗曼道俯著身子,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大堆法文,阿伦狄龙听了,微笑地指著旁边的空椅子,教我们坐下,并为我们叫了黑咖啡。当知道我们是日本留学生,兴致来了,追问日本近况。我滔滔不绝,告诉他的电影在日本大受欢迎,他反应平淡,大抵已听惯了恭维,不大放在心上。

  阿伦狄龙,世界第一美男子呗,如何美法?近距离察看,得了体会。他的轮廓深邃得像希腊天神的雕像,三百六十度大回转,竟然找不到一丝瑕疵。世界俊男不少,怕也只有美国的加利格兰(Cary Grant)差堪跟他相比。希治阁(Alfred Hitchcock)说过:“拍加利格兰的电影最容易,轮廓嘛,每个角度都是完美的。”确是肺腑之言。可仔细瞧,两人还是有差别,加利翩翩绅士,礼貌周周;阿伦正邪兼备,深蓝眸子,有着一抹看不清的抑郁。打开话闸子,狄龙先生说他最不爱读书,年幼时常逃课,转了不少学校。问转了多少间?他古惑地一笑,教我们猜。老实的宾特摊开一只手掌,摇摇头;罗曼道多添一只,仍是摇头。我举起一足嚷著:“Fifteen?”“No, no, no! Seventeen!”咱三惊呆了!年少顽皮,也曾转过几间小学,想不到阿伦大哥比我厉害得多!能不服吗?

  阿伦狄龙那年大概三十多,英姿勃发,问起我年龄,告以二十五,他接口说:“那我大你十二岁!”原来他肖猪,跟我一样,因而谈得投契。他个性反叛,讨厌繁文缛节,喜欢随心所欲。罗曼道爱闹,追问交过多少女友?他说很难讲,可最爱的是茜茜公主——罗美雪妮黛。

  雪妮黛与阿伦狄龙

  这里不妨岔一笔,罗美雪妮黛原籍奥地利,一九三八年出生于维也纳,少阿伦狄龙三岁。四岁时,父母离异,心灵受创。雪妮黛自少醉心电影,在自己的日记写道:“我无论如何要当演员。”志比金坚,一九五五年拍了电影《茜茜公主》三部曲,崭露头角。三年后跟阿龙狄龙相识,合演《花月断肠时》,在德、法两国引起哄动。雪妮黛的高雅,狄龙的俊朗,俘虏了不少影迷的心,得了金童玉女的美誉。两人很快坠入爱河,绻缱缠绵。一九六四年雪妮黛抵不住母亲压力,选择分手。嗣后有过几段恋情,心中所系仍是狄龙俊俏脸庞。一九八二年五月,罗美雪妮黛逝于巴黎公寓,有人怀疑是自杀,死亡报告列明死因是心力衰竭。我们都听过狄龙跟雪妮黛的罗曼史,相处六年仍要分手,太可惜了。罗曼道问:“是先生舍弃她吗?”悲戚地摇摇头:“不!她母亲反对啊,我也没办法!”反对的理由呢?“只怪我太英俊!”惆怅、无奈。咱三还能说什么?英俊也是罪!

  阿伦狄龙现年八十七,近日宣称要安乐死,听了,焉能不恻然!果真是一个深情的男人,每年雪妮黛生日、忌辰,狄龙都会往诣罗美香冢,一株白菊,尽诉衷情。如斯俊男,岂能称作薄幸郎?一九七五年回港,念念不忘跟狄龙先生的邂逅,大专同学陈翘英策划民初剧集,我们同时想起珠海书院共学时所看过阿伦狄龙的电影《江湖龙虎斗》,翘英遂构思改编,把它搬上萤幕,便是日后轰动两岸三地的《上海滩》。浪奔,浪流!淘尽千古人物,即便是咱们心仪的狄龙先生,不久将来,怕也会被浪涛卷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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