环球出版社曾是香港最大招牌!旗下名家云集,终不敌潮流转卖收场
  • 沈西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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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作家在报上连载小说,完结后,整理出书,这时最依赖的便是出版社。六、七十年代香港出版社,寥寥可数,上环新街的环球出版社,独步一时,几乎每日出版小说,小广东罗斌,四十年代末南下香港,开展出版工作,一九五零年五月,创立了环球出版社,同年七月,上海《蓝皮书》复刊,罗斌回忆录里这样写着——“罗斌当时只租住板间房,板间房内只能放一张床,这张大床除了在晚间成为他一家用以睡觉的地方之外,日间便作为罗斌出版社的办公桌,一切编辑、排版,校对和装钉的工作都在这『办公室》上进行。”一年后,《蓝皮书》上了轨道,罗斌便在上环新街七号地下开设环球印刷所,大展拳脚,陆续出版了《武侠世界》、《西点》、《迷你》、《小说丛》、《环球文库》、《环球电影》、《新电视》、《新文摘》、《新知》、《黑白》和《文艺新潮》等杂志。全盛时期,出版社每月出版定期杂志十七本、单行本二十二本,以规模论,堪称空前。为什么会首刊《蓝皮书》?原来四九年从上海初到香港打天下的日子,怀里只有两枚金条和一箱旧稿、杂志,人生路不熟,找不到工作,想起在上海跟友人冯葆善创办的《蓝皮书》,反应极佳,来到香港,何不故剑重弹,遂创立环球出版社,复刊《蓝皮书》,由跟他一起南下的方龙骧共同主编。环球一出,谁与争锋?那些规模不大的出版社纷纷弃业,环球一支独秀。看书目,足见罗斌重通俗,可也有例外,其中,《文艺新潮》便是一本水平甚高的纯文学杂志,据说罗斌是为了支持老朋友马朗才在出版的。马朗在创刊词《人类灵魂的工程师,到我们的旗下来》中,明确地指出:“《文艺新潮》是一切理想的出发点,是敢于哭、笑、歌唱,并敢于说话的乌托邦。”书画家许定铭说“事实上,《文艺新潮》是香港举起第一面文艺旗帜的园地,她让齐桓、徐訏、刘以鬯、马朗、贝娜苔、李维陵……等作家在此展示其精品,并培养了崑南、卢因、杜红等接棒者。”《文艺新潮》除了鼓励新一代创作,还向读者介绍世界文坛大势,编辑法国、意大利、日本、台湾等文学专号,也办过《三十年来中国最佳短篇小说选》,推介沈从文、端木蕻良、师陀和张天翼的短编。出版期数虽短,对香港纯文学有着长远的影响。著名日本翻译家东方仪(萧庆威),当年也是罗斌一手发掘,他俩相逢于天星渡轮,罗斌只跟他搭讪了几句,就请他为环球当日文翻译,东方仪翻译了横光利一的《寝园》,在当时,这是破天荒的创举,后来因为亏鈯,无钱可赚,《文艺新潮》只好结束。我自一九五八年开始看小说,钟情通俗,多选环球小说丛,十六开本,二十页,双色插图,内容不外奇情、爱情。环球作家阵容鼎盛,依达、上官宝伦、史得、龙骧、司空明、易文、杜宁、郑慧、罗兰……一大堆,尽是名家,我最喜依达,史得和龙骧。依达写青春爱情小说《蒙妮坦日记》、《别哭,汤美》,迷疯了万千少女,戮力追寻小说里的白马王子;史得作侦探,不逊沪上程小青,节骨眼上似更胜。至于龙骧,独撰奇情,情节怪诞不经,峯回路转,是香港科幻小说的开山祖师。 环球小说丛大卖,引起行家垂涎,各类同型刊物纷至沓来,粗略一算,便有《小说报》、《好小说》、《ABC小说丛》、《 海滨小说丛》、《星期文库》等等,其中只有《海滨小说丛》勉能跟环球匹敌,那是因为它拥有俊人和最具名气的女作家孟君。

  花无百日红,进入九十年代,环球气势渐衰,罗斌头痛不已。九六年我出任《武侠世界》主编,罗宾常来我办公室倾谈环球出版社的事。 他问我“沈先生,你可有留意出版社的情况吗?”我说“有!”罗斌胖嘟嘟的脸孔,绽放出一丝喜悦笑容“你可有什么高见?”我是直性子,一股脑儿说出自己的想法。罗斌挨着椅背,半闭眼睛,听到痒处,啪的,两眼睁开,闪出一道灵光“对!有道理。”其时,环球出版社的刊物,越来越少,除了《武侠世界》,只出版岑凯伦等人的爱情小说,须知环球出版社最鼎盛时期,小说出版的分四大类,武侠小说:古龙、卧龙生和诸葛青云挂帅;猎奇小说,主力小平、倪匡、溤嘉、马云和西门穆;爱情小说:先是郑慧,继而依达,严沁,后来便是岑海伦;奇情小说:以杨天成、何行为主。到我在出版社上班时,除了岑凯伦,其余作家都离去了。幸而找来于晴、席娟两位女作家支撑着场面。可她俩提出加版税,主编杨小姐嫌贵,宁可放手。罗斌疑不决,便来问我,我反对场小姐的决议。“东风无力百花残”,于、席两人最后还是蝉曳残声过别枝,环球出版社的寿命也就走到尽头。千禧年,环球出版社卖与文化传讯,所得不多。周邦彦词云——“况是别离气味,坐来但觉心绪恶,痛饮浇愁酒,奈愁浓如酒,无计消铄。”花开花落总有时,教人惆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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